路線図

臆病な自尊心と、尊大な羞恥心

KS | 四月飞驰之梦


·

四月的首尔与往去的任何一年都不同。

这是雨停后不久。空气潮湿得几乎能析出水分。悬浮在头顶的空气沉甸甸的,仿佛整个首尔的重量都朝着自己压下来。

被闷热折磨,李佳恩放弃了反复的练习,打算去教室外面透透气。推开玻璃门前的那一刻,李佳恩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时钟指向深夜,穿着粉色上衣的女孩们还在不知疲倦般练习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李佳恩推开了门。

荧光灯管将黑夜也渲染成白昼。走廊泛滥着白光。李佳恩特意避开摄像头,绕过纵贯的走廊,抵达无人注目的角落。

偶尔感到疲惫的时刻,李佳恩习惯一个人到没有人注意的地方调整自己的状态。这里是没有灯光照耀的死角,光线犹如过去独自舔舐的五年一般黯淡模糊。从光线明亮的地方走到这里,眼睛还未习惯黑暗,却也隐约觉得似乎此时并非只有自己一人。

李佳恩心里泛起奇妙的预感,试探性地开口道:“さくら?”

衣料窸窣的声音停止后,她听见对方小声的应答:“是我。”

多年前学过的日语派上用场。李佳恩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放松僵硬的脊背靠在墙上。宮脇咲良就在不远处。隔着一段距离,在黑暗中李佳恩犹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

该不会是过呼吸了吧?李佳恩不自觉地有些担忧,但开口求证这一点未免显得过于唐突和冒昧。放空大脑,这时候疲惫感才如涨潮一般漫上来。

“很累吗?”

答案是显然的。李佳恩转过头去试图看清对方的脸,但只看见了一个隐约的轮廓。对做了六年练习生的自己,想要短时间消化这样的歌曲和舞蹈也不是易事,更何况是在另一种偶像体系下长成的对方。

“还好吧。”

“嗯。”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昏暗,李佳恩仍是看见了少女缓慢地环住了膝盖,将脸枕在其上,“能做得这么好,真的很厉害。”

李佳恩本来想说自己没有这么厉害,但是谦虚在这种时刻更像是某种无形的炫耀。她吞回了原本想说的话,低低道:“你觉得很难过吗?”

“不是,”少女微微停顿,“只是单纯觉得挫败,感觉过去的偶像生涯都被否定了。这些年里我到底在做什么呢?跳错动作,忘记歌词的时候,反复地在想自己过去的时间是不是浪费了。”

说到这里她小小声地啜泣起来,但很快又收起了眼泪,自嘲般地笑笑:“会埋怨自己没有用,很容易就流眼泪,好像把自己脆弱的这一面都暴露了出来。所以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一次都没有露出过负面的情绪。我很羡慕你。”

不是这样的。

李佳恩抬头望向天花板,想象天花板之上游弋逡巡的群星。

对于眼泪或者说哭泣,她的记忆已经十分淡薄了。悲伤这种情绪,就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痕,只要溶剂足够多,总会被稀释得无影无踪。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坚强。只有李佳恩知道,这是过去的年间,那些被世人视作浪费掉的每一分每一秒在痛苦地裂变之后形成的礁石。就算是疲倦失望的潮水漫上海岸,也无法撼动其半分。

但并不是说自己就没有挫败的时候。

十九岁,出道失败。为什么会是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样不幸的事情。李佳恩也曾反复地质问过自己,再早一点,再晚一点,都不是这样的结果。

从那时候开始她变得不敢入睡了。每次看到自己的床,她都会想起自己在这张床上所做过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夜空融掉了所有璀璨的灯火,只留下一地黯淡的星。

比同龄人更早的,李佳恩见识到了世界甜美外表下暗藏的粗砺。

再次将视线投向黑暗里的少女,李佳恩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摸了摸对方的头顶:“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能做的很好。”

这本来只是句安慰的话。但宫脇抬起来头来,眼里有融化的星光:“真的吗?”

李佳恩无声地笑了笑:“是真的。”

过去六年练习生活的记忆开始翻涌。李佳恩抱着膝盖和少女并肩坐在一起,鬼使神差地开始讲起自己的经历。在日本留学的时候被星探发掘,练习生活的疲惫和有趣,第一次登上舞台的激动........很多很多,她也惊讶于自己一次性能讲这么多话,甚至对着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还用着另一种语言。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李佳恩想起很多年前在纪录片里看到的,一只名叫Alice的鲸鱼。它所发出的频率和周围的同伴都不相同。因而独自潜藏在深海之中。期待着自己发出的讯号能得到回应。

此时她们挨着肩膀坐在一起,像围绕同一太阳的两颗行星,像两片深蓝海域里一双频率相同的鲸鱼。

四月的风顺着窗涌入,鼓着涨着,填满了李佳恩的衬衣,仿佛钻进了好多拍打羽翼的飞鸟。宫脇咲良的眼睛在钢筋水泥支撑的首尔之河中闪烁无比,像是夜空中飞驰的月亮。

李佳恩缓缓握住了她的手。这一刻,她仿佛置身云端,又像是在绮丽梦里。


-FIN-













评论
热度(73)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路線図 | Powered by LOFTER